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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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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寢榻上。

美人卷起柔軟裙擺後, 露出底下一截嫩白入玉的腿,再往上看便是紅腫突出的傷口。

就連流淌的鮮血也都在曲晚瑤趕到之前用白帕小心翼翼拭去,看著便很是觸目驚心。

曲晚瑤低頭將傷口認真清理過後, 又敷上了藥。

便在這時,太上皇也將將來到寶珍苑中探望織霧。

織霧見他老人家竟親自過來一趟, 連忙就要起身下榻, 卻被太上皇給擡手止住。

太上皇道:“你這孩子走路怎這般不留神?”

甚至在隔著薄被查看過少女膝上傷口之後, 太上皇臉色更加沈了幾分,當即便要懲罰寶珍苑裏伺候她的宮人。

“不要罰她們……”

織霧下意識地想要阻止, 可發覺自己這樣維護旁人似乎過於明顯, 接著便緩和下語氣同太上皇輕聲道:“我私底下已經偷偷罰過了她們。”

“您若再來罰上一遍, 往後她們的名聲也許就更不好了。”

畢竟是太上皇這等尊貴身份之人親自下令懲罰過的, 往後走哪裏指不定都要背上一口做不好事情的鍋。

且與其他人私底下稍有口角, 也許都會成為其他宮人擠兌她們的尖銳把柄。

一旁曲晚瑤雖無心偷聽, 可也不可避免將太上皇與織霧的對話都一一聽入耳中。

這位顧小姐看似對宮人們並無袒護,可關心宮人們的角度卻極其細致入微。

這讓曲晚瑤心頭略有一些意外。

畢竟,就算是沒有什麽壞心眼的名門閨秀, 也鮮少會有這樣體貼入微為旁人著想的主子。

但這位顧小姐向來性格乖張,在太上皇面前會刻意裝得更為良善乖巧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太上皇是顧盼清的靠山, 她媚上欺下的手段在後宮裏也向來都爐火純青。

曲晚瑤按照正常的流程開完藥方之後,織霧卻突然又向太上皇開口提出:“曲醫女方才給我上完藥之後,我瞬間便覺得好許多了。”

“曲醫女醫術極好,也許皇祖父的病癥日後也可以讓曲醫女來參與。”

曲晚瑤聽到這話更為詫異, 概因這顧小姐所提出來的要求竟正中她一直以來的心願。

曲晚瑤一出生就是一個死嬰,所以她的母親駱氏受到刺激後, 這些年來始終都瘋瘋癲癲。

母親口中時常念叨著一個穩婆的名字。

曲晚瑤知曉對方就在宮裏,可久尋不得, 唯一的辦法便是讓自己站得更高,好令對方主動發現自己。

對於曲晚瑤來說,東宮太過於封閉,外人幾乎難以隨意進出。

反倒是太上皇身邊,既可讓她醫女身份更高一層,也可四下走動,更為方便在後宮打探消息。

太上皇聽了織霧的話後,只可有可無道:“醫者仁心,清清覺得她醫術好,那麽曲醫女自然也差不了的。”

他對織霧提出的要求鮮少有不答應,只擡眸看向曲晚瑤,沖著她溫聲道:“往後你便和徐太醫學習,徐太醫年紀大了,正好需要一個醫術好的孩子幫忙打打下手,你年輕,眼明心亮,必然是合他意的。”

曲晚瑤回過神來,當即受寵若驚地上前謝恩。

私底下,一直等到太上皇離開後。

曲晚瑤收拾起藥箱的同時,亦是沒忍住心底迷惑,緩緩開口詢問:“顧小姐為什麽要幫我?”

織霧輕眨了下眼睫,語氣溫柔答她,“曲醫女幫我將杏玉送回來了,我對此感激不盡。”

“且先前也都是我不好,就當我補償曲醫女的可好?”

曲晚瑤聽到這樣的答案只覺錯愕,“顧小姐……”

她頓了頓,上前道:“顧小姐不必這樣說,這次便當是我欠顧小姐一次人情。”

織霧見自己總算達成了一件像樣的事情,心情難免好上一些。

接著便將事先準備好的糕點拿出來遞給曲晚瑤。

“曲醫女,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這個口味的糕點?”

先前在東宮為曲晚瑤治病時,織霧試探了好多種才試探出她喜歡玫瑰糕的口味。

當然,眼下她對曲晚瑤好也不過是故技重施,便像當初對待晏殷那樣。

織霧知道,她和曲晚瑤遲早也要撕破臉皮……

但眼下她實在不願和晏殷立馬對上,便也只能旁敲側擊,從曲晚瑤這處開始著手。

也許是出於今日織霧對曲晚瑤頗為特殊的引薦,曲晚瑤遲疑了一瞬卻還是收下了。

她口中同榻上的美人道謝,可對方卻也只是沖著她毫無芥蒂的微微一笑。

這讓曲晚瑤不由有些恍惚。

怪道那些媚上欺下的人明明品格低下也總會有人喜歡。

原來只是沒有媚到自己身上罷了。

織霧在送走曲晚瑤之後,才讓人將被送到偏廳裏的杏玉給帶進了屋來。

自簾子外走進來的小姑娘生得玉雪可愛。

在瞧見織霧後,杏玉嗅到了織霧身上的花香,仿佛頃刻間便回到了那個無助又難受的瀕死夜晚。

那種恍若被母親徹夜抱在懷裏,耐心至極地撫|慰拍哄,一點一點撫平傷痛的滋味,讓小姑娘反倒沒有了先前在其他人那裏的靈活勁兒。

杏玉似乎懷著某種極大的期盼,有些怯生生地走上前來,輕聲問道:“你是母親嗎?”

織霧瞧見她略顯不安卻又極其期盼的目光,難免有些梗塞。

她從前便沒有和孩子相處過,更沒有和一個沒有母親的孩子相處過。

織霧擰下指尖,語氣輕柔道:“杏玉,我不是母親。”

“我是你的嬢嬢。”

嬢嬢?

杏玉眸中露出少許茫然。

她忽然想起從前和父親在顧府外生活,後來回到顧府的時候也只聽說父親在宮裏有個妹妹,是她的嬢嬢。

可那位嬢嬢是個品性很壞的嬌貴小姐。

杏玉哪怕沒有見過對方,但通過其他人的描述,杏玉也知曉對方絕對不會是個什麽好人。

杏玉像是失望,眼中那種對待母親生澀又濃重的期盼稍稍褪去。

她到底還只是一個孩子,失望的情緒無可避免地出現在了臉上。

她曾那樣期待,當時便將織霧當做自己的母親,只覺自己生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甚至在昏沈中想,哪怕就這樣死在母親的懷裏也是好的。

可那樣溫柔的懷抱竟都不是她的母親……

杏玉低頭略一思索,再次擡起腦袋時,又恢覆得乖乖模樣,同織霧軟聲道:“嬢嬢,我想去看看姚貴妃。”

“我覺得姚貴妃也許會有我母親的影子,想再多看她一眼記住她的模樣。”

杏玉私底下偷偷查過,父親從前有過接觸的女子她都去打探過。

所有女子的模樣她都記在了腦海裏,可唯獨姚貴妃人在深宮,她還沒有仔細看過。

杏玉年紀尚幼小,可她生來便比其他孩子要更加聰慧三分。

其他孩子哪怕自幼沒有母親,也都罷了。

可偏偏杏玉不行,她旁處都很省心,唯獨對母親的渴望近乎病態。

她想念母親,渴望母親,更渴望有一雙手像是在她將將要死去的那天夜裏,給予她更多溫柔撫|慰。

這種情緒就像是淬毒的罌粟花,讓一個年幼的孩子根本無法抵禦這種誘惑。

感情上,杏玉是渴望的,可理性上,杏玉也在偷偷害怕。

害怕自己這種異於常人的渴望情緒,會讓她變成一個奇怪的異類。

長大後,若遇到其他喜歡的人也會想要囚禁對方,怎麽辦?

那樣做,會很快樂,但多半也會成為世人眼中的怪物。

所以杏玉要找到母親,想要治好自己這般奇怪的情緒。

一旁沈香聽到杏玉提出這樣的話,下意識道:“杏玉姑娘,你不要給小姐添麻煩了,小姐為保護你已經耗費許多精力,甚至還……”

織霧瞧見小姑娘黯淡下的目光,忙又制止了沈香的話。

織霧主動握住她微涼小手,輕聲道:“沒關系的。”

“我雖然不是杏玉的母親,但也是杏玉很親很親的親人。”

“遇到危險的時候,嬢嬢本就該站在杏玉面前保護杏玉。”

杏玉驟然聽到這樣的話,眼眶似乎微微泛紅,鼻尖也跟著發酸。

小姑娘想要落淚卻又不敢的模樣,讓織霧心口都好似要擰起來了。

她擡起那只柔軟的手掌將杏玉單薄的身影輕輕拍入懷中,接著又將小姑娘抱到膝上。

如當日那樣,輕輕拍撫她的後背。

小姑娘一個人墜入冰冷的蟠金池時該會有多害怕無助,又一個人鼓起勇氣想要來到後宮這種地方尋找母親。

杏玉再是聰慧,還不是一個孩子,在那老太監眼中想要捏死也可以輕易捏死的存在……

“過幾日便是杏玉的生辰,嬢嬢帶杏玉去看看姚貴妃好嗎?”

杏玉也許只是為了多記住一個有可能是自己母親身份之人的臉龐。

可織霧心裏對此卻是門清。

姚貴妃的確是杏玉的母親,這點在話本中毋庸置疑。

她話音落下後,懷裏依賴著她的小姑娘攥住她的衣襟連連同她保證,“嬢嬢……”

“杏玉一定不會給嬢嬢再添任何麻煩。”

“我就只看一眼。”

織霧撫了撫她腦袋,溫柔答了個“好”。

杏玉靠在她的懷中,那種柔軟、溫暖好似生出了觸手般,將她牢牢固定在了嬢嬢的懷抱裏不舍離開。

……

杏玉再次一覺睡醒後,發覺自己衣擺上有血跡。

宮人上前來準備了幹凈衣服要替杏玉換下。

杏玉發覺宮人竟毫不意外,自是故作詫異詢問道:“銀杏姐姐,我裙擺上怎麽會有血漬?”

那名叫銀杏的宮人輕聲回答:“小姐的膝蓋受傷了,方才你在小姐懷裏睡得極香,小姐不忍將你吵醒,便沒有叫人將你抱走。”

因為稍稍一動,懷裏的小姑娘便會擰起眉心,似乎極其難受。

甚至舒服地睡過去後,口中還會時不時扯住織霧的衣擺輕輕囈語一句“母親”,讓織霧輕輕撫摸著鬢角,直至徹底地舒展開稚嫩眉心。

她身體不輕,壓得久了,難免將織霧膝上的傷口洇出血痕。

杏玉的神色霎時變得微微錯愕。

再度低頭看到裙擺上洇染出的血痕,小姑娘眸光都變得迷惘起來。

杏玉想,難怪那位東宮太子和他的下屬們私底下看到她都不相信她是嬢嬢的女兒。

嬢嬢好笨,心好軟。

杏玉在她面前一點都不傷心,只是想要達成去見姚貴妃的目的,眼淚甚至都還沒有擠出來,便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心疼與不舍。

甚至還會將自己抱在膝上撫|慰,讓杏玉輕而易舉地便達成了目的。

作為一個壞孩子,杏玉只覺得如嬢嬢這般見不得旁人可憐、動輒便心軟垂憐旁人的性情,實在很難不讓壞人產生壞心思想要在她面前裝可憐,好誘哄這樣可人的嬢嬢愛憐一番……

杏玉想到也許也有其他壞人像她這樣哄騙嬢嬢,心裏頓時有些不太高興。

可杏玉入宮以來,感應到最壞的人物便只有那位東宮太子了。

她想那位太子那樣聰明,自然也該喜歡精明的人才對。

嬢嬢這樣不聰明,大概率還沒有被他發現。

杏玉心想,那人太壞了,便是自己長大了都未必是對方的對手。

她想同對方做對手,只怕現在的本事都還遠遠不夠。

隔天,待杏玉休息好之後,織霧便將她帶去了姚貴妃的宮殿。

姚貴妃在後宮與這位顧小姐交集不多,但也都是認識。

織霧有多受太上皇的寵愛,姚貴妃心裏清楚,又哪裏會對她有不好的臉色。

只是在看到織霧身邊仍打扮成小太監模樣的杏玉時,姚貴妃這才挑眉道:“這便是顧小姐帶進宮的男孩?”

織霧對此並不否認,只語氣從容道:“是我帶進宮來的,不過她先前曾頑皮之下誤入了貴妃的宮殿,也實在過於不懂事,這才帶她過來同您賠禮道歉。”

年幼的杏玉穿著小太監的著裝,看起來雄雌莫辨,因而姚貴妃錯認她是男孩也無需特意糾正。

姚貴妃將目光打量過這一大一小身上,口中卻只笑道:“顧小姐說的哪裏話。”

接著,她便瞧見那孩子自己兀自上前來,走到了離她極近的地方,同她行禮認錯。

姚貴妃悠然地依靠在紫檀雕花扶手上,指腹撫摸過色澤鮮艷的紅色指甲,餘光淡淡地瞥過杏玉。

直到杏玉畢恭畢敬地給她磕了個頭認錯後,她才故作驚訝,“地板那樣涼,怎麽能讓孩子受罪?”

她說著便讓身邊的尚嬤嬤將孩子扶起,接著又好似生出了憐憫的心思,讓人端來了桂花糕給杏玉品嘗。

豈料那孩子看著年紀不大,說話卻一板一眼地婉拒道:“多謝貴妃娘娘好意,只是杏玉自幼便對桂花糕過敏,吃了便會覺得心口不適。”

姚貴妃聞言也只是讓人作罷。

接著,她在端詳完這孩子模樣後,便語氣淡淡道:“這件事情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本宮今日也有些疲累,便下次再與顧小姐閑談了。”

織霧見她不太待見杏玉的模樣,也順勢上前去牽住小姑娘的小手,寒暄過後這才與杏玉一同離開。

在送人離開之後,尚嬤嬤回來卻對著姚貴妃低語道:“當天老奴聽得真真,那顧小姐說這孩子是她生的……”

姚貴妃只是冷笑,“這孩子太瘦太弱,看著便是個福氣淺薄的。”

她想到方才看到杏玉的模樣,又覺這孩子指不定比她當年生下的女兒還要小上兩歲。

但即便如此,姚貴妃語氣也是極其篤定,“這孩子不是那位顧小姐的。”

概因姚貴妃很清楚那位顧小姐對桂花糕這樣的東西從未有過過敏癥狀。

反倒是顧家的長子顧宣清,才會同今日這孩子一般忌諱,吃了桂花糕身上都會立馬生出紅疹。

姚貴妃想到此處,臉上的笑容轉變得嘲諷起來。

“他的孩子竟都這樣大了,卻不知道……我也曾為他生過一個孩子……”

一旁的尚嬤嬤毫無防備下聽到這話臉色霎時驚駭,連忙壓低了嗓音提醒:“貴妃娘娘!”

姚貴妃卻推開她攙扶自己的手掌,無所謂道:“我又不是什麽好人,有什麽說不得的?

“當初我妄想高攀丞相府的時候,都敢給顧宣清下藥……後來我入宮做貴妃,顧宣清多半私底下也偷著樂吧?”

如她這樣卑劣的女子一旦沾染上了,就像是沾上了汙點一般。

能夠甩掉她,對他那樣光風霽月的人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姚貴妃伸出細長指尖,將盆栽上一朵開得艷紅的花朵直接掐碎。

那鮮艷的花汁染在掌心上,她臉上笑容反而更為明艷動人,只覺卑劣沒什麽不好。

畢竟她還可以做得更加卑劣,讓顧宣清發現,原來她竟比他想象中,還要壞上百倍。

姚貴妃私底下去求見太子。

可她能夠見到的也只有太子身邊的溫辭。

溫辭同她見禮後,語氣溫和道:“抱歉,太子太過忙碌,無暇見貴妃娘娘。”

姚貴妃聞言自也不覺意外。

太子的東宮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隨意走動的地方。

尤其是太子的止悅閣,更是東宮禁地。

且姚貴妃很清楚,太子為人孤僻冷傲,他在這後宮裏,本就是任何人都極難近身的存在。

若沒有必要的場合,私底下想見到他本身就是一件難於登天的事情,更別說還靠近他本人。

這也是晏殷當初失蹤那段時日竟無人可以懷疑他行蹤的原因。

姚貴妃只開門見山道:“本宮想和太子做一筆交易。”

“本宮可以找到線索,從而幫助東宮抓到那位顧小姐的兄長。”

顧宣清曾經做過太子伴讀,卻又給太子茶水裏下過藥。

若不將他捉拿入獄,這無疑是對外公布:誰都可以給太子隨便下藥,而不用接受任何懲罰。

所以溫辭在聽到這話之後,這才正眼打量了一眼這位姚貴妃。

他微笑而溫和道:“姚貴妃若能做到,我們東宮必然不會虧待。”

至於太子本人,現在的確不在東宮。

太子在旁的地方做一件秘密的事情,反倒不會讓護衛裏三層外三層地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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